监督师，新兴的冷门职业，它专门针对拖延症患者进行时间监督管理，是服务型行业。购买监督服务的人，有考研大学生，有励志减肥的女生，还有遛狗带娃的家庭主妇等。群体年龄上至六七十岁老人，下至几岁孩子。
一名监督师，又有可能同时监督二三十个人，手机闹钟设定到午夜。
监督服务又分为普通监督和强力监督。前者只需每天按时打卡，后者准时监督计划内容的开始和完成时间，客户需提供完成的内容视频或照片。
我从个人监督师余响那里，购买了一个月的监督服务。
闲暇之余与其聊天，从中得知，他从客户里看见不同的百态人生。
有独居生病老人，和他购买一个月监督服务，目的是在定点时间内没有回复，就帮忙报警。后来，昏医院治疗。
一个八岁孩子，购买强力监督服务，目的是为了让他帮忙保留父亲家暴证据。
还有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监督服务，至今想起来，背脊发凉。
直到现在，也不知那位客人最后怎么样了。
一、
和有团队的监督师不同，余响属于个人监督师，即当老板又当员工。
清闲时，一个月只有几张单子，繁忙时候，几十单服务每天忙到午夜。这次他要说的一起监督服务对象，是刚入行，天天抱着泡面吃时，有个女孩午夜联系他，购买强力监督服务。
第一单生意上门，他打起十二万分精神。与客人沟通对接，进行一个全方位的计划安排监督服务。
怪的是，对方只要求每天凌晨一点叫醒她，并通过视频监督服务帮助其行动。
这个时间点，一开始，余响以为她是夜晚工作者，生怕赖床起不来，才会购买监督服务。想想事情如此简单，还能拿几百块，立即接单，把闹钟调到午夜一点。从明天开始，负责监督第一位客人叫醒服务。
没有其余单子，擅长熬夜的他，蹲在电脑前打游戏。房间里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从音响传来的游戏BGM音乐。
手机铃声突然响起，把他吓一跳。游戏音量迅速调至无声，接着拨打视频通话过去。
当视频接通那一刻，他吓得差点从椅子摔在地。
视频对面女孩，脸颊消瘦凹陷，披头散发穿着白色睡衣，双目无神的大眼睛凸出来。
两人，就这么无言面对面。
直到对面的人把手机立在一个柜子上，拉开了距离，余响才发现女孩手中握着一把刀子。
那一刻，他心脏狂跳，不明白监督对象，大半夜地拿着一把刀子干什么。
该不是……
只见，女孩大力掀开被子，目光扫视一遍后，爬到床底下。
再出来时，小心翼翼地靠近衣柜。
站定衣柜前，手抓住把手，猛地拉开，刀子朝着里面疯狂扎去。
余响以为会听到惨叫声，并有鲜血流下，可事情并没有出现想象的那样。
双眼爬满红色血丝的女孩，表情狰狞地扎着衣柜里，嘴巴大喘气，说着什么“去死吧”。
这个行为将近五分钟才停止，她拨开里面的衣服查看。
之后拿起手机到客厅放好，又打开别的柜子和冰箱，连沙发底下也没放过。
当检查结束，才挂断视频通话。
心惊肉跳的余响回过神。
监督对象行为诡异，还以为会亲眼见证一起谋杀案，原来虚惊一场。
该不是碰到个脑子不正常的吧？
但看她行为，似乎在屋里寻找什么人。
可那房间，除了她，没有第二个人影存在。
没了继续游戏的兴趣，他回到床上睡觉。
晚上，做梦梦到披头散发的女孩，拿着刀子扎他胸口，鲜血溅到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庞上。
第二天早上，他精神疲惫，怀疑邪气入侵，于是去找大师算算。
大师查看他的脸色，又卜卦算了一番，问，晚上是不是靠近了不干净的东西？
不干净的东西？他心神一颤。难道，购买监督服务的，是个女鬼？
大师卖给他一张辟邪平安符，嘱咐晚上早点睡觉。
午夜阴气重，很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，小心生病住院。
夏日烈阳下，走回家路上，余响额冒冷汗。
直至入夜，依旧心神不宁。
他内心纠结，要不要继续这起监督服务。
看着碗中泡面，想到空空如也的钱包。
紧攥手中辟邪平安符，心中道，就算真女鬼，总不会从屏幕里爬出来吧。
他决定，继续监督服务。
故事也进入了第二夜。
二、
再次打游戏到凌晨一点，手机定点铃声响起，余响迅速拨打视频通话。
当对面接起，看到那张脸，又被吓一跳。
没有对话，女孩把手机放在昨天位置。
她拿着刀子，赤着脚小心翼翼地，开始在房间寻找。
当检查至柜子结束，她拿起手机到客厅，将手机立在柜子上。
环视客厅一圈，经过桌子时，突然尖叫一声摔坐在地，手中刀子落地，人连连后退。
那模样，仿佛看到了十分恐怖的东西。
看着她不停发抖，余响甚至能听到其牙齿打颤的声音。
桌上有什么？他仔细查看。
那里有水杯和……烟灰缸！
他心下吃惊，不由跟着紧张。
从房间到客厅，里面的只有女性物品，证明客人只身独居。
多出来的男性物品，极大可能有男性闯入其家中！
视频对面的人，重新握紧刀子，惊惧地指着前方，慢慢的走到门口处。
他看到，女孩从鞋架上拎起一双男性旧球鞋。
其面色瞬间惨白如纸，嘴巴放声尖叫，手中刀子，狠狠扎在鞋子上。
如果这不是正在发生的事情，他怀疑自己正在看恐怖片。
扎烂鞋子，女孩走到窗口处，扯下三件男性衣服裤子，用刀子划破。
之后把烟灰缸、球鞋和衣服，收拾打包进垃圾袋，拿着出门。
深更半夜拿着刀子，拎着垃圾袋下楼。
谁要这个时间点回家碰见，误以为撞鬼退避三舍吧。
画面里的客厅，寂静无声。
也因过于安静，让他忍不住恐怖脑补，会不会突然出现奇怪的人影。
仔细回想，昨天晚上，确实没有男性物品。
客人看到家中多出来的东西，露出极端恐惧表情。
她在找的，极可能是隐藏在屋子里的人。
可其地毯式搜索，并没有找到其他踪迹。
会不会，有人故意把那些东西放在里面，故意吓唬她？
几分钟后，女孩拿着刀子回家，挂断了视频通话。
躺在床上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第二天，黑眼圈更加严重。
之后几天，他准时叫醒客人。
他就像看客，看着她谨慎、疯狂、崩溃的模样。
同时，也发现不同寻常的异象。
这个女孩的家中，住着一个看不见的人。
那个人，不仅把自己鞋子衣服留在里面，还会翻动家中东西。
其恐惧，恐怕也源于此。
终于，他忍不住开口道：“报警吧。”
听到手机传来的声音，坐在地板上的女孩仰头看他，绝望地回答：“没用的，警察不相信我。”顿了一下，她扭动脖子左右张望，小声说，“他就在这里。”
看着她机械地扭动脖子，余响打心底毛骨悚然，忍不住道：“他是谁？”
女孩瞪着那双大眼睛，灰白的嘴唇颤抖不语，似乎很忌讳，不敢回答。
直到视频电话挂断，也没有听到答案。
有了第一次对话，他从旁观者慢慢向当局者身份转换。
女孩坚信“那个人”就在屋子里，只是藏了起来，在暗处窥视着她。
所以一定要把对方找出来杀掉。
看其精神状态越来越糟糕，一开始认为她有被害妄想的余响，却无法解释她家里出现的异象。
心下不由道，有人复制了钥匙，翻动里面物品，并留下男性用品，以此吓唬她。
于是建议，更换锁头安装监控。
“没用的，我就算换一百把锁头，那个人也能开门进来。”她抖着声音，咬破嘴唇回答。
“不如换个地方居住？”他再次建议道。
“不论我躲多远，他都能找到。”说完，目光扫视阴暗的角落。
余响绞尽脑汁，出主意想办法。
可提出的意见，女孩早就试过。她是逃不掉的，就算藏进箱子，那人也能撬开箱子找到她。
他计穷了，想不出别的办法。
活在虚无之人的恐惧下，他开始怀疑，这一切，会不会是客人自导自演？
可很快，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，颠覆脑中想法。
她的家，的确有人影存在。
那双诡异的双眼，正盯着他们。
三、
监督工作到第十三天，午夜一点，两人刚接通视频通话。
某种胆寒发竖的感觉，从屏幕对面透过来，让余响表情僵住，背后汗毛根根炸起。
察觉到他的异样，女孩主动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回过神，他手心冒汗，露出不自然表情：“晚上海鲜吃多了，有点不舒服。”
不再询问，她拿出刀子，小心谨慎查找那个“不存在”的人。
余响盯着房间。从床上，到衣柜，再到窗户，那种被盯住的感觉，令他本能不安。
看着窗户，隐隐透出的黑影，控制不住心底发颤。
“窗户你好像没检查。”他忍不住开口道。
举着刀子，女孩抓住窗帘一拉。外面阳台挂着的衣服，正随夜风飘荡。
见不是人影，心底松了一口气。
可那道强烈的视线还在。
女孩房间检查结束，拿着手机到客厅去。
但尚未立起支架，却突然尖叫一声，手机落地。
“怎么了，发生了什么事？”他急忙问道。
落地手机倒叩地面，屏幕一片黑暗。
手机被人捡起，女孩脸庞出现，惊恐的泪水流出，颤抖着说“是他，是他”。
他安慰“别害怕，我在看着呢”，总算见到了令其惊骇的东西。
一个被撕烂衣服的破布娃娃放在桌上。
这个娃娃，令他感到非常不舒服。
手机放好，女孩在客厅对着空气嘶喊“滚出来”，“我要杀了你”，“我一定要杀了你”。声音凄凉绝望、悲惨。
客厅里，余响再次感受到骨寒毛竖的视线。
看不见的黑暗深处，有人正盯着他们，并露出可怖的笑容。
他怀疑自己连续多日睡眠不足，加上受对方影响，才会产生怪异的感觉。
可心底却本能感到到危险，但客人家中，只有她一人。
联想到大师对自己的警告，忍不住往怪力乱神方向想。
客人家中异象连连，却找不到对方踪影。
能感受到不寒而栗的视线，不知其隐藏何处。当科学也无法解释的事情，只能往神学方向靠拢。
那里，真的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人。
翌日他再次找大师，询问破解方式。
看他面色憔悴，眼圈发黑，还瘦了一圈，大师十分惊讶。
显然他并没有把嘱咐放在心上。
于是仔细演算了一番，说邪气已现，让他主动切断远离，把阴阳时间调整过来。
听着很有道理，却没有任何用处。
事到如今，他已经没办法单方面停止监督服务。
晚上，他照常打游戏，一点准时和客人视频。
那边，脸颊凹陷的女孩，精神状态令人忧心。
那个屋子，再次传来强烈的视线感。在衣柜，女孩找到破布娃娃。
她憎恨地拿着刀子扎碎。
一连三天，都是如此。
那道厌恶的视线和人影，并未消失。
还有十几天，一个月的监督服务结束。
如笼中困兽的他们，被囚禁在那个屋子内。
他意识到事情不能再这么下去了，不然两人之中，迟早有一人率先崩溃发疯。
于是决定今晚好好和客人聊聊，不管如何，赶紧先搬走。
当双方接通视频那一刻，女孩背后一闪而过的人影，吓得他从椅子上站起，心脏控制不住狂跳，脸上冷汗直流。
敏感察觉异样的女孩，一手拿着手机，一手拿着刀子迅速转身。
人无声无息地朝客厅方向去。
想要开口说话的余响，被透着鬼气阴森的气氛扼住了喉咙，噤若寒蝉。
没有切换成后置摄像头，他只能看到客人的脸，和她的肩膀范围内。
从视频里有限的家中物品看，其已来到客厅。
他欲开口提醒客人，把手机切换至后置摄像头。
可女孩肩膀后突然出现的人头，吓得他“啊”一声，手机差点脱手。
这个视觉怎么形容呢？
用个更直观的比喻，就是韩国电影《熔炉》里，小女孩躲进厕所，校长从厕所上方探头，并露出恶心的笑容。
余响看到的，就是这么个胆裂魂飞的场景。
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，突然从女孩肩膀后探头，咧牙露出了诡异的笑容。
随着他惊叫声，女孩知道身后男人出现。
她转身扎人，却被男人抓住。
手机落地，前置摄像头对着天花板，他只听到扭打声，女孩惨叫声，男人粗气声。
还有不时闪过手机屏幕钱，两人扭打的身影。
“住手！住手——”他嘶声大吼。
伴随着男人一声惨叫，有鲜血溅上屏幕。
余响迅速挂断视频通话。
当电话切断那瞬间，他的世界安静下来。
视频对面正在发生的事情，仿佛是假的。
但激荡的情绪，鼓跳的心脏，提醒着，客人此时正在受到侵害。
他拿起手机立即拨打报警，可接警员询问详细地址时，又一时回答不上来。
那瞬间，内心如热窝上的蚂蚁。
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，脑中闪过客人家中种种，最后停留在窗外霓虹灯招牌和电话上。
他迅速报出招牌名字和电话号码。
接警员拨打广告牌电话号码，确定了地址。
最后告知，当地派出所会迅速出警。
“那天晚上，我睁着眼睛到天亮。打过去无数电话无人接听，也不知她怎么样了。之后好几天里，一直联系不上。直到半个月后的某天晚上，我视频通话过去。对方挂断，回复了一句‘你是谁？’。那之后，再也没有联系过她。”余响最后发过来这段话。
女孩或许还活着，却不知怎么样了。
到最后，欠他的几百元监督费也没给。
也因为这件事，再也不接超过晚上十二点的单子。
听完故事，因事情过于离奇，我怀疑是编的。
于是，当成故事告诉张案。
张案却回道：“事情是真的，当天晚上出警的人是我。”
我十分震惊，连忙追问后来怎么样了？
他约我到那家我常去的咖啡馆见面，告诉这件事的最后真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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